Thursday, October 1, 2015



第十四屆國際佛教善女人大會反思:
培育上座部比丘尼僧伽

Munissara 比丘尼
(附照片英文原文網址:http://www.buddhistdoor.net/features/reflections-from-sakyadhita-conference, 譯者: 張文玲)
Photo by Olivier Adam

在佛教善女人大會中,伴隨著你的是許多跟佛教有關的第一次親身經歷。或許發現自己第一次跟一位來自越南印尼或泰國,剛依循上座部傳統受完具足戒的比丘尼一起用餐。或者第一次在巴士上,旁邊坐著一位依循西藏傳統或韓國久遠傳統而受戒的西方女士,而這是實屬罕見的早期西方女性出家人之一。又或者第一次跟一位學者一起喝茶,而這個學者是來研究紀錄佛教史上某位傑出但是尚未被研究完整的女性的生活與工作情形。的確,令人驚奇的是,大批來自40個國家,超過1000名出家眾及居士於今年623-30日一同來到印尼日惹參加第14屆國際佛教善女人大會,其中有許多是來自不同佛教傳統,但卻都是走在時代尖端的女性(以及男性)。  

在一系列自1987年開始每兩年舉辦一次的Sakyadhita國際佛教善女人大會中,今年的大會主題是“慈悲與社會公義”。佛教世界自家後院裡最重要的社會公義議題之一當然是對女性的受戒與佛法教育的不公平待遇。雖然其他許多重要事宜在大會中被討論到,本篇文章將針對這個主題,向其他佛教傳統經驗借鑑之餘,特別報告南傳上座部女尼的現況。

從國際佛教善女人協會早期開始,大家全力關注的主要議題是為南傳傳統地區女性開拓一條可以受具足戒之路(巴利語:bhikkhunis;梵文:bhikshunis),在這地區傳承中斷,而金剛乘(密宗)則從未被建立。在後者逐漸有積極進展的同時,三十年來上座部傳統針對比丘尼受具足戒事宜仍反對聲浪不斷。第一波開始於1980年代,這個系統才漸漸穩固建立起來,因為1998年大批國際比丘尼在菩提迦耶舉行傳戒儀式。

 Jetsunma Tenzin Palmo. Photo by Olivier Adam

現在問題不再是“我們能重振上座部比丘尼僧團嗎?”因為這部分早已經完成了。那些仍在為這點爭論的人已經有點過時了。上座部比丘尼僧團不但已經建立,而且在不同國家發展也日益茁壯,從南亞到東南亞,澳洲,歐洲及美國。所以,現在更顯著的問題是“如何才能培養/支持已重振的比丘尼僧團,以便讓它們更加根深蒂固?”

儘管如此,在討論那些上座部比丘尼僧團已經蓬勃發展的國家前,更重要的是點出那些仍然困難重重的地區,如緬甸。一位參加大會的緬甸比丘尼是在斯里蘭卡受戒並居住在那兒的。做為最早唯一一位緬甸受具足戒的上座部比丘尼,Saccavadi比丘尼回國後卻於2005年被監禁──此創傷最終導致她還俗──在早期這新一代緬甸比丘尼要接受具足戒是需要很大的勇氣且很不容易的。或許有一天她能回頭再度延續緬甸比丘尼的傳承。

在鄰國孟加拉附近也還沒有上座部比丘尼的傳承,但是一小群勇敢的婦女卻另闢蹊徑以先受沙彌尼戒作為起始。善女人協會贊助她們出席這次大會,而她們的故事由一位深具慈悲心的孟加拉比丘具文提出呈現於大會。由Gautami沙彌尼帶領(俗名魯納巴魯阿Runa Barua15年來一直是深受尊重的居士內觀教師)最初核心團員於201111月受戒,並已建立增至8位成員的沙彌尼社區。在她們獲得一些孟加拉比丘及居士的協助同時,還是得不時面對強大的反對聲浪。

一群資深比丘曾經一度要Gautami沙彌尼還俗。而她如何回答呢?她指出Vibhanga比丘尼被翻譯成孟加拉文之著作(事實上是應一位非常支持她的比丘授意下)其中有關大藏經之律藏(僧律)部分,並說“如果你們禁止出版這些書我才會還俗。” 比丘尼Vibhanga團體的存在,特別是針對比丘尼戒律與寺院紀律的內容及闡釋,證明比丘尼僧團是由佛陀建立,且是基本佛教體制之一部分。它勾勒出由佛陀為比丘尼特殊生活方式所設計的完整戒律內容作為筏具以通往徹底覺悟之路。如果這些比丘無法否認這些文本真的是佛陀教法(仍保留在巴利文經典中)的一部分,Gautami沙彌尼看不出她們受沙彌尼戒(比丘尼之前行)是不合法的,且沒有理由要求她們還俗。Gautami沙彌尼持續穩定的觀注,在在顯示她年輕軀殼下的沈著冷靜與鋼鐵般的意志力,同時也預示孟加拉比丘尼僧伽團未來發展的可能性。

 Bhikshunis from Korea and elsewhere. Photo by Olivier Adam

建立比丘尼僧團雖已不易,但確仍然只是第一步。下一個要掌握的關鍵議題是如何教育培訓新的比丘尼僧團。這是上座部比丘尼僧團已成立10-20年這些國家面臨的主要挑戰之一。這問題一次又一次在大會專題討論研討會及非正式討論中被提出來:如何向第一代的上座部比丘尼提供確實的寺院培訓計劃──特別是律藏中比丘尼生活的基礎方針。無論上座部與否,這培訓對全世界羽翼未豐的女尼團體是否能在未來長時間持續蓬勃發展或胎死腹中是很關鍵的。

在提出可能的解決方案過程中,與會者想到借鑑佛教善女人會的一大優勢──提供一個跨宗派的對談,互助與聯結的論壇。大會最後一天,一個特別聚焦小組討論為女尼舉辦國際性交流活動的可能性。其中一個提議是讓這些來自上座部或金剛乘(密宗)傳統的女尼到韓國或台灣的尼院待36個月,向她們學習寺院的培訓與社區組織,因為流傳已久的漢傳佛教(大乘佛教)比丘尼僧團已在此地區建立完善培訓體系。與會的韓國比丘尼們慷慨地願意提供款待及協助,由佛教善女人會副會長兼韓國國家分會長趙恩秀(Eunso Cho博士主導的團隊同意於會後繼續深入討論。

 Front, from left - Jetsunma Tenzin Palmo, Karma Lekshe Tsomo; back, from left - Dr. Eun-su Cho (current vice president of Sakyadhita), Christie Chang (former president of Sakyadhita), Lien Bui (treasurer of Sakyadhita). Photo by Olivier Adam

另外一個被提出的想法是,用資深女尼的知識經驗,在下次善女人會舉辦的跨宗派戒律研討會中,讓參與者可以學習了解戒律的不同觀點,及不同佛教傳統修練寺院紀律的方式。在一段與美國比丘尼土登丘卓(Bhikshuni Thubten Chodron)對話中,我了解到如何讓不同宗派的律儀可以被確切實踐。在她位於華盛頓州為西方出家眾建立的舍衛城裡(Stravasti Abbey),女尼們遵循藏傳佛教傳統但同時研究並實修盛行於台灣中國韓國越南的四分比丘尼戒(法藏部比丘尼戒律)(Dharmaguptaka bhikshuni Vinaya),而這也是土登丘卓和她弟子們傳承的比丘尼具足戒。在接受如台灣律藏大師比丘尼悟因法師與恆清法師教誨同時,她們也同時調整適合於美國情況下的實修方式。  

Thubten Chodron. Photo by Olivier Adam

的確,如佛教善女人會會長丹津跋摩比丘尼所述,出家眾一定是生活在某個文化之中,而戒律也必須依該文化而詮釋實踐。跨宗派的交流固然有多方助益,她也指出女尼們從其他傳統所學到的修行生活方式最終必須經過自行過濾,以符合自己的文化背景。

為了讓上座部比丘尼們可以獲得適合於她們自己傳統的培訓,另一個可能的策略是向她們的比丘同胞學習。這當然是自古以來幫助比丘尼僧團建立的傳統方法。自佛陀時代,比丘尼僧團建立初期時,佛陀命比丘們教導比丘尼佛法跟戒律,包括誦Patimokkha),及如何從事僧團運作sanghakamma),直到比丘尼僧團能獨立運作且可自行培訓其他比丘尼為止。即使比丘尼僧伽團日益興旺,比丘仍持續扮演教育角色,因為戒律有一條要求比丘尼必須每半個月向比丘請法求教。

 Thubten Chodron (left) wth Karma Lekshe Tsomo. Photo by Olivier Adam

幸好,時至今日,仍然有比丘不斷協助比丘尼,即使最高管理層級的資深僧侶(指坐落在當代國家如斯里蘭卡及泰國者)持續反對上座部比丘尼受戒一事。在極少數參加這次大會的比丘中(難得的在佛教聚會中比丘成為少數分子),阿姜布拉姆(Ajahn Brahmaramso)以支持2009年第一次上座部比丘尼在澳洲受戒而聞名,卻因此導致失去成為泰國森林僧的資格。他說“身為比丘如果不去協助實現佛陀建立四眾大會(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的意圖,那麼我的生命是不完整的。佛陀會要求我們為這世界幫助更多比丘尼的出現。”

這不止是受具足戒而已。如果為他人戒,你必須照顧對方,像養育嬰兒一般,你不是只生了小孩沒事了。你必須培養他,送他上學,訓練他,提供好設備讓他成長。就像種一棵樹一樣,你必須保護它,滋養它,為它灌溉,甚至施肥,直到這棵樹已經非常非常茁壯獨立,你才能離開它。所以培育比丘尼是很重要的事。那是我的工作之一。如果你能做點什麼,儘管去做。”希望他的見解能引起更多比丘的共鳴而感覺到有責任更積極地幫助培育比丘尼。如果最高層級的比丘僧長老正式承認比丘尼之前沒有任何作為,那可能就為時已晚。

 Ajahn Brahm. Photo by Olivier Adam

如何在初期經由比丘協助而可以獨立成長茁壯成比丘尼僧團的例子可以以當代韓國為例。在大會中播放的一部精彩紀錄片紀錄了Myeong Seong Sunim(韓國佛教界傑出人物之一)。她在1952年韓戰時期受戒為沙彌尼,是經過日本蹂躪長達數十年,加上第二次世界大戰及韓戰後,在那個時代協助憑空建立尼院與女尼教育系統的人物之一。身為年輕的女尼且當時針對女尼培育是非常有限的,Myeong Seong向許多位著名的比丘大師學法,直到她的比丘老師讓出法座給她,並授權她自行教授的權利。她選擇全心將自己奉獻於女尼自給自足培育體系的建立,在她領導下,雲門寺(Un Mun Sa僧侶學院成為韓國比丘尼領先培訓中心之一。過去50年間已有1500女尼畢業,並培育出許多優秀教師。

韓國比丘尼在半個世紀裡所建立的成果,確實是令人心眼為之一亮的希望燈塔。

的確,這些鼓舞人心的例子以及成熟的大乘佛教比丘尼及上座部比丘尼的慷慨協助很是振奮人心的。更高興的是看到許多資深上座部比丘尼伸出援手幫助年輕的姐妹們,諸如由斯里蘭卡越南及泰國(theribhikkhunis受戒10年以上經過10載結夏或雨季安居訓練的比丘尼)支援訓練印度比丘尼的組織。但毫無疑問地,我們需要更努力才能建立穩固的寺院教育制度,及穩定的寺院給全世界的上座部比丘尼。

任何時候在感覺氣餒之前,要記住大會上一個愉快的時刻。Ayya Santini比丘尼被問到身為印尼南傳佛教比丘尼僧伽先驅之一,面臨種種挑戰時如何處理,她笑了笑並略帶調侃地說“喔!我們出家受比丘尼戒可不是為了來享受的。”


Ayya Santini (right) with Ayya Nyana Pundarika Bhikkhuni (organzing committee member). Photo by Olivier Adam

在成立當代第一代上座部比丘尼僧團後,陸續加入來自第二,第三及數以千計的團體的力量,目前工作是要讓國際四眾一起努力,互相支持訓練,發展與壯大。正如與會成員一再陳述的,只有佛教社會的四大支柱──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穩固地建立起來,悲智教法(佛陀所傳之教法)才能興盛,繼而成為世界慈悲與社會公義的力量。

* Munissara比丘尼是1978年出生在菲律賓馬尼拉的泰國人。她擁有哈佛大學歷史學士學位,以及曼谷朱拉隆功大學東南亞研究的碩士學位。在經歷研究員記者大學講師,及佛教學校老師身份後,她在20097月決定成為沙彌尼,並於20123月受具足戒出家為比丘尼,目前定居在泰國清邁。